Harriet_Tsukishi

只有骂人的时候才文思泉涌

【瓶邪背景|吴邪&张东升非cp向】愚人节(寡王对狙)

背景 

沙海

隐秘的角落故事发生前

秦昊老师自己和自己寡王对狙

姓吴的和姓张的纠缠不清(雾)


2015年 浙大校庆 4月1日

吴邪38岁

张东升3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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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子。

 

蛛丝裹了只虫子,透明的翅膀被拷在网的中央,它挣扎的前足把蛛网一角的缝隙不断拉扯着。

 

洞在变大。

 

它的一条腿已经脱落,断在墙角的灰尘里。脱落处的体液干涸,结成透明的痂。断口对着往来的人群,有个男人在看它。男人手上的圆珠笔一下下漫不经心的刺在指尖,留下和结节一样粗细的印子。在人影的缝隙里,它看到了那个男人手上圆珠笔留下的密密麻麻的“痂”。

 

正值浙大校庆,吴邪坐在建筑工程院里的校友接待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十分钟前,楼上宴会厅的酒水不知为什么泼了一地,负责签到的学生临时被叫去帮忙处理,正巧吴邪刚到,又长了一张让人亲近的脸,便被拜托在这里帮忙看一会场子。

 

他看了看表,计算着时间。

 

这二十分钟够了。

 

四月初的杭州仍有凉意,吴邪的皮夹克里面套了一件灰色的薄卫衣,深色的牛仔裤裤脚半挽起来搭在马丁靴上,他眉眼旁被风沙刻出的细纹因为校园里轻松的氛围舒展了不少,今天是他半长不短的头发在人前的最后一次登场,吴邪久违的抹了发胶,从远处看来就像个刚踏出校园不久的后生仔。

 

两周后,他就要剃掉头发,穿回藏袍,前往墨脱。

 

“草,老子的秀发。”吴邪在心里默默的咒骂了一句。

 

四月一号愚人节的校庆听起来有丝戏谑的意味,而大战临头时,一个从来没有参加过校庆的人,突然跑出自己的活动范围去参加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的活动,还做了前台的接待,就不免得更加惹人怀疑。

 

在大厅适合监视的角落,有几个面孔已经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吴邪没有太在意,依然执着于戳手上的圆珠笔印子。

 

这几年针对汪家的计划,实行至今已经到了最后收网的时刻,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自己周身的那张网也在不停地收紧。吴邪把口袋里的微型芯片藏进袖口,撑着下巴望着大厅的入口发呆。那是一个用于通信加密的动态密钥,他需要确保最后时刻,自己和身边人的联系手段是可靠的,今天结束,所有的棋子就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了。

 

替班期间,不时有熟脸落在吴邪的视野里,那是本科时期的前后辈们,穿着打扮已经是普通中年人的样子,但脸上的神采表明他们最近的生活都还算不错。简单握手之后,对方知道吴邪并没有在原本的行业里继续发展,寒暄两句便转身上楼进了宴会厅。

 

张东升是在这会儿来的。

 

今年的校友招待会,理学院借了建工的场子,签到名单上三分之一都是理学院的校友。吴邪确认完张东升的入学学年和院系信息,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

 

这是个被生活困扰的普通人。

 

吴邪想了想,摆出他招牌的和煦笑容,开了口。

 

“学弟,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如果黎簇在旁边,看他现在边笑边殷勤递笔的姿态,一定会在心里暗骂一声,“吴邪死变态,连男人都撩”。但张东升并没有接过吴邪的笔,反而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旋开笔头,俯下身,签下“张东升”三个字,随即又在一旁的校友留言簿上写下,“祝母校越来越好”的字样,蓝色的墨随着笔尖的移动在纸上沁开,和其他黑色的名字区分开来。张东升合上笔,钢笔笔身和笔帽上装饰的金丝线严密的对在了一起,闭合处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响。

 

吴邪的笑意更深了,目光连带着扫了眼角落蛛网上的虫子。

 

那就让洞破的大一些吧。

 

张东升收好笔,视线对上面前这个称得上好看的男人,而吴邪仍然笑着看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现在在做数学老师。”张东升的语气慢慢的,听不出情绪。

 

“啊,老师好,老师好,老师辛苦了。”吴邪略显轻浮的调子在耳边响起。张东升看他站起身,用裤子擦了擦手心的汗,要和自己握手的样子,觉得有些疑惑,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让他伸出了手。

 

他其实是逃出来的。

 

上周,张东升下楼想去门口超市买包烟,刚到楼道口,便看到路灯下摇晃着的熟悉影子,心里猜疑的声音让他住了脚,一个闪身躲到树后的阴影里,不晌,远处便传来徐静的声音。那是结婚初期,在枕边才存得住的甜腻腔调,是张东升午夜梦回里残存的耳鬓厮磨。他放弃了直博的机会,追着一幅自己构建的彩色油画来了这个海边小城,八年的时间,幻想筑成了婚姻咸腥的堡垒,他躲在壳里,狼吞虎咽着面前的残羹冷炙,用一切合理的假设去填补壳上不可忽视的裂缝。

 

而那天徐静的声音像是个强盗,踏碎了他门口的篱笆和假花,用脚踹开他的家门,扔进来一颗炸弹,炸塌了他的房子,他只能仓皇而逃。

 

在学生生涯里,有些经历和他目前的境况让他不想去面对他的那些同辈,但是只要能躲开婚姻里越来越赤裸的真相,他愿意用校友会这个幌子换一个喘息的机会。


思绪拉回。


张东升面前要和自己握手的男人看起来不比自己年长,却一口一个学弟的叫着。他的身体姿势并不像他伸过来的手一样急切,舒展的躯干和肩颈意味着他并不适应在人前装作畏缩奉承的姿态。令人不舒服的违和感只是在张东升的脑子里闪过了一瞬,长年过于简单的生活让他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分析,以至联想到这背后的目的性。但这样莫名的熟络却并不让张东升讨厌,和陌生人的交谈能让他稍微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吴邪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张东升的手,另一只手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二楼有站立式自助,让他好好玩,之后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注意力也转向了下一个来签到的人。

 

突然拉开的距离似乎一下把吴邪重新带回到陌生人的位置,张东升扶了下因为俯身签名而滑落的眼镜,背好单肩包去了二楼。

 

吴邪在心里对了下刚才和他握手的,和监视他的“汪汪叫”的人数,扯了扯嘴角,心想,“够他们忙一阵了。”

 

又接待了几个人后,之前让他帮忙的学生干部终于赶了回来,吴邪应了他的道谢,扯了扯自己坐皱的裤子,让出位置。

 

大厅里监视的那几个人中,只剩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还靠在角落刷手机,看吴邪要走,他有些慌神,连忙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往吴邪前进的方向走过去。

 

“汪家这几年也不行了,都培养的什么玩意儿,连演戏都不怎么会演就放出来做探子。放在十年前,要是闷油瓶知道汪家落魄成这样指不定什么反应。”吴邪腹诽着。

 

一想到张起灵顶着一张冰山酷哥的脸说出“汪家是自杀的”这句话,吴邪就觉得好笑,他低头轻笑了一下。

 

下一秒,吴邪的笑容便消失了。

 

在他的视野里,通向二楼的楼梯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挡在楼梯中央,也挡住了吴邪的去路。为首的中年男人举着1997届土木工程系的旗子,身后跟着一群穿着纪念T恤说说笑笑的男女。吴邪愣了一下,一眼便看到人群里一个高挑的身影,T恤上“1997届土木工程”几个字正正好好落在她丰满的胸部上,惹得身边几个男人频频的侧眼。那熟年美女冲他挑了下眉,一脸老娘最美的表情差点没让吴邪一个拳头砸过去。

 

“骗老子第一次就是在装女人,过了快十年,就差临门一脚还跟我装女人,下次等你过生日看我不买个七八上十件女装送过去。”

 

高跟儿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混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吴邪没有停下脚步,任凭自己被挤在台阶上的人流中间,而监视他的小年轻还被人堵在楼梯口上不来。

 

和解雨臣擦肩而过的时候,吴邪感觉到自己的袖口微微的动了一下,脱离出人群后,他在楼梯转角口用余光看了眼身后,那只“汪汪叫”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而解雨臣妖艳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大厅里。

 

二楼宴会厅布置的颇有中老年人夕阳红聚会的调调,大红的横幅挂在中间,欧式的外炊炉里放的是中式的冷碟。完成了事情,吴邪便也就不再管那些什么“汪汪叫”“喵喵叫”,他随手拿了个杯子,走到饮料区接了杯橙汁,晃晃悠悠的摆着手到了一群熟面孔旁边,打算默默的听墙角。

 

那几人见吴邪过来,便问他现在在忙什么,吴邪回了句“忙古董生意”之后就闭了嘴,男人们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多问,自然而然就把话题撤回了之前的范畴里。

 

正常中年人的生活和吴邪已经八竿子打不上边,听着那群穿着polo衫配翻领夹克的中年男人从大学里的时光,谈论到孩子上学,买房,股票的事儿,吴邪脑中慢慢的构建出了一个固定的程式。那是一个一米见方的画框里,铺着白色的布,每个人的生活都顺着画布的一角慢慢往上生长,有同样的方向,勾勒了同样的期待,但最终都被溺在画的一角。吴邪想了想自己的那副画,那该是个被拔了栓的,装白色颜料的黑底池子,到最后,池底的黑色成了底色,而所有白色的线条都向着一个方向流去,在堵上那个洞之前,白色会越来越少,直到流尽。

 

吴邪喝了口果汁,嗅觉的缺失让他口中的饮料变得发苦,尝起来就像是橙皮里面那层白肉腐烂后的味道。昔日同学们还在热络的聊着,吴邪把自己从那个正常的世界里抽出来,和他们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人群。

 

其实也不是借口,他的烟瘾的确上来了。

 

出了学院楼,一阵冷风吹得吴邪打了个颤,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绕到了建筑的后面,准备点上一根,却不料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唇边的烟已经燃了一半,金边的眼镜被烟雾遮挡住,看不清镜片后面的目光落在哪里。

 

吴邪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点起了一支烟。

 

张东升早就不想在里面待了,他已经无心去应付他人的寒暄,每一个问句都戳在他的痛点上。他需要一个人待着,最好能让他一个人默默的吸完两支烟,两支烟的尼古丁足够支撑他完成剩下的社交。

 

第二支烟燃到一半时,张东升听到了脚步声。

 

是吴邪。

 

张东升看了他一眼,有些戒备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动脚就见吴邪靠着墙蹲了下来,墙腻子灰扑扑的黏在他夹克外面,面容隐在吞吐的烟里,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放松,甚至是颓废。在张东升眼里,两种极端的特质仿佛杂糅在了一个个体身上。

 

张东升能看出来吴邪这一身不便宜,但他又似乎丝毫不在意,初见面有些刻意的面具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现在的吴邪像是一个装狠的人变回了无害的样子。吴邪注意到了张东升打量的眼神,猜到了他在看什么。

 

“便宜衣服,脏了拍拍就行,倒是你这白衬衫得小心了。要是粘上些什么可不好洗。”吴邪扫了眼张东升扎在裤腰里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心想,学数学的都这样么?

 

张东升没有回话。吴邪有一张能够在极短时间里博取他人信任的脸,虽然张东升不觉得他存着什么坏心,但是他猜人的心思太快太准还是让他不舒服了一下。

 

结束了第二支烟,张东升把搭在手上的外套穿了回去,吴邪见他要走,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开口道:“你饿了吗?一起去吃个饭吧?”

 

张东升被这样突如其来的问句吓到了,这男人的话总是没头没尾的,不论从第一次见面问职业,还是到现在有些无厘头的邀约。

 

支持吴邪行为的几个假设从张东升的脑海里划过,第一,他也无聊,或者同学会没有想要交流的人,所以想找个人一起消磨时间。第二,他是骗子,搞传销的,想拉我入伙。第三,他本身就是个奇怪的,做事没有逻辑的人。

 

还有第四个最荒谬的假设,他想泡我。

 

从行为逻辑来说,第一和第四都能符合,不论是第一还是第四,都勾起了张东升的好奇心。

 

他看了眼吴邪,“好啊,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食堂。”

 

吴邪对于他答应这件事并没有感觉惊讶,只是笑了笑,跟着他一起往主道走去。

 

吴邪之后才知道了张东升的那几个假设,其实从张东升的角度来说,那几个假设都没有问题,只是张东升不知道,除了他们两之外,还有人在听着他们的对话。吴邪其实很早就看到了张东升单肩包侧面的口袋里方形的突起,就在他靠着墙蹲下的时候。那个形状和他在宴会厅那几个老同学裤子后袋里看到的物体形状基本一致,他们都被放了窃听器。吴邪结合了下今天的日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能逗逗信号那边的人,也是个调剂。

 

“你不是来参加校庆的。”在快走到食堂的时候,张东升还是憋不住说了第一句话。

 

吴邪看他明明好奇的要死还憋到现在的样子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他永远都记得在进入塔木陀的前夜,那张被火光映照的側脸,和他低头看自己仿佛在慢慢变淡的手时,说出的那番话。而自己一无所知,只顾着把一腔的好奇砸到他身上。

 

“我确实不是,我就住在杭州,想来学校是随时的事情。”吴邪瞟了一眼张东升的背包,希望那个窃听器还在工作,要不然自己的话都白说了。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在听到张东升的问题后,吴邪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一步帮他撩开了食堂门口的帘子。“你先请。”吴邪做了个请的手势。张东升心里暗骂了句,真不会是来泡我的吧。

 

两人买了饭票,去最近的窗口打了两个菜,寻了位置坐下。待到坐定,吴邪才开了口。

 

“我是来办件事的,当然能参加校庆也是我校友的荣誉。”吴邪见张东升一脸不相信,又草草的补了句“浙大牛|逼。”

 

张东升夹了口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咽下去,像吃生命里最后一顿饭那样认真,然后吴邪听他问道,“那你事情做完了吗?”

 

要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和张东升见面而且还见过解雨臣,这个问到正题的速度和联手一起坑汪家人的默契让他不禁怀疑他对面坐的是不是易容的小花,

 

“没有。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吴邪敷衍了下,开始思考,要怎么让汪家人相信他面前的这个平平无奇的数学老师和他是一伙的,瞬间,他有了主意。但这之前,他还想多套套张东升的话,因为他也不像是来参加校庆的。

 

张东升的回避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像是个高压的水坝,吴邪这个陌生人则是小吨量的C4炸药,只是在基底炸了个口,便溃不成军。

 

原来真的只是个被生活困扰的普通人。

 

但吴邪发现,即使是在这样崩溃的情绪下,张东升的叙述依旧极其有逻辑,他理性的分析自己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到现在,他为了维持这个家庭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但是还是走向这样的结局。他需要在待在杭州的这两天想出一个可以让妻子回心转意的方法,可是怎么设计,都只能走向败局。他的妻子是他在抛弃家乡的一切后,在异乡唯一的连接。“她是我特别害怕失去的东西。”张东升叹了口气,说道。

 

吴邪注意到张东升用了“东西”这个词,夹菜的手顿了下,但是违和感消逝的很快,他继续专注得啃面前的粉蒸排骨。吴邪其实有些庆幸,张东升只是把自己的能力用在了经营感情上,而没有用在其他地方。数学系的人真他妈的可怕。

 

“感情不是靠算计的。”吴邪耐心听完,给了句评价。对于这样家长里短的夫妻事,吴邪没有任何经验,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换另一个人的感情,他的付出都投到了那个洞里,至今没有回音。吴邪苦笑了下,喝完了碗里的汤。

 

“走了,我们去逛逛,把烦心事都忘掉。”吴邪起身,把餐盘还到回收区,顺手抽走了柜台上筷筒里的三双一次性筷子扔进包里。

 

张东升有些不齿吴邪偷筷子的行为,但还是紧跟了上去,他想知道吴邪要做什么。

 

顺着宜山路一直往东走,吴邪找了片没有人的树林,蹲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双筷子,掰下来一只,插在树下,然后用随身带着的小刀熟练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让血液顺着筷子的纹路一只渗到土地下面。

 

在吴邪进入树林的时候,张东升就开始觉得奇怪,等他割破手掌时,不适感达到了巅峰,吴邪做的事情怎么看怎么像一种邪教仪式。张东升怀疑吴邪当年大学时被欺负过,所以选在自己被欺负的点做法诅咒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下一秒,他看到吴邪从包里拿出了那种符纸,蘸了自己的血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又用点烟的火机烧掉。

 

张东升想跑,他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这样的行为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怪异,这已经不是理性的判断能够解决的事情。但吴邪转过身回头看他时的眼神又让他沉静下来,张东升知道那不是陷入疯狂的眼神。

 

吴邪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点燃纸的动作里甚至带了些恶作剧的调皮。这个男人像一个出现在他世界里的新奇物种,而张东升即使恐惧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吴邪简单的包扎了下自己的手,站起身,拉着愣神的张东升,往主干道上走。

 

吴邪越来越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看到自己这样还没被吓跑的普通人,张东升是第一个,吴邪本来以为在他开始割手掌的时候,张东升就该跑了,但是他居然坚持到了自己结束。

 

早知道就不选黎簇那个傻|逼了,但张东升又不够年轻,吴邪手臂上的十七道刀痕开始隐隐作痛,妈的,要是张东升年轻个十几岁,我至于划拉这十几道吗。想罢,他又咒了一遍黎簇那个小兔崽子。

 

吴邪漫无目的在校园里寻找没人的林子,做着和刚才相同的事情,而张东升一路上只是黑着脸跟着他,什么都没说。

 

等插到第五根结束,吴邪站起身,拍了怕身上的土,仔细的把手掌包扎好,跟张东升说,“好了,我做完了,你要去上厕所吗,我憋死了快。”

 

张东升有些郁卒,“你到底在干什么。”他看着吴邪身后以诡异的形态插着的筷子,无奈发问。

 

吴邪笑了,“我去上厕所,你想知道就一起。”

 

吴邪先推门进了厕所,张东升觉得和半生不熟的人一起上厕所还是有些尴尬,所以选了隔了两个的位置。教学楼里的厕所静的吓人,只有水声。

 

吴邪完事提了裤子,在洗手台那边挤了点洗手液搓手,用水冲掉后,静静的看着张东升在那里拉拉链。

 

突然他大喊一句,“坐标!” 还没等张东升结束动作,他就飞快的跑了出去,回音在厕所里异常炸耳,张东升觉得自己要聋了。


窃听器另一边的汪家人突然一摔耳机,“吴邪我草泥马!”

 

但是吴邪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张东升看到洗手台上留了一张纸,上面用瘦金体写了六点半,和一个极坐标。张东升推开厕所门,吴邪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收好纸条,心想,自己只是想参加个同学会出来散个心,却突然变成了解谜游戏,但等他出了教学楼,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吴邪在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吴邪身上,等吴邪走了,他才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气氛不同了。

 

有人在跟着我。

 

在转过了几个路口之后,张东升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而且这个人他在和吴邪一起的时候就注意到过。

 

吴邪到底是什么人,那些怪异的行动,和被监视的境况,他真的是浙大毕业生吗?浙大会养出这样的神经病吗?

 

这些问题没有在他脑子里存留太久,他在想,要怎么先把这群人甩掉。

 

张东升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离六点半还有一段时间,他选了一个最直接的方法,张东升出了校门,随手招了一辆车。

 

“去西湖。”现在的刚好是西湖夜游船的开始时间,张东升打了时间差的主意,就算对方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但只要有信息时间差,就能甩开。这个方法即使没有在校门口甩掉他们,在渡口也能甩掉。

 

到达渡口时,张东升已经没有看到跟着他的人了,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上了船,中途装作胃病犯了,吓得船夫随便在孤山路上找个地方把他放了下去。这时离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他看了眼纸条上的极坐标,他需要一个极点。如果对方想让自己找到自己,那么极点一定是对两个人都有意义的地方。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那么极点只可能是建工学院的那座楼,张东升打开地图,换算了一下,发现位置离他不远,步行过去将将半个小时。

 

张东升在西湖边步道的黑暗中把夹克翻了过来,虽然是两面穿的夹克,但是张东升不爱穿这件衣服的阴面,对于他来说太艳了。套上夹克橙色的那面,张东升又拿出了帽子,紧紧的压在了头上。从包里整理出必要的物件后,张东升把单肩包扔进垃圾桶。等一切就绪,他驼着背,走出了树冠下的阴影。

 

吴邪给的坐标是杭州一个巷道里独门独户的宅子。院子门虚掩着,里面的灯很亮,张东升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之后,推开门进了院子。

 

吴邪没有他预想中的藏着掖着,他就这么翘着腿坐在院子里,叼着烟,手边放了两瓶没开的雪碧,等着他来。张东升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吴邪噤声的手势,他越过张东升关好了虚掩着的门,扫了一眼张东升,却发现他身上的包不见了。吴邪做手势让他把身上的口袋都翻出来,确认没有窃听之后,吴邪伸出手,对他做了今天第一次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吴邪,95级建筑系,现在做点古董生意。”吴邪的语气真诚,不像是在说谎,身体的姿态也没有了第一次的刻意,他摆出一个接纳的姿势,看着张东升。

 

“张东升,00级数学系。”张东升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吴邪摇了两下,松开手,伸手去拿一边放着的凳子,示意张东升坐。

 

张东升坐下,吴邪给他拧了瓶雪碧,“我现在年纪越大越觉得喝雪碧和做梦一样快乐。”张东升搞不懂他说话的逻辑,但还是接过来了。灌了一口,甜味一下子盖过了今天的紧张情绪,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和吴邪平静的对话了。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我平时其实一般不会这么做,但是今天是愚人节,可能开的玩笑有些大,但是我需要这样的玩笑来让我自己放松下来。”吴邪的脸虽然还是带着笑,但是却透出一丝疲惫。

 

“知道的越多不会死的越快吗?”张东升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楼里黑暗处藏着的人。“我不会问关于你的问题,我只想问,为什么是我。”

 

“能克制你的好奇心,说明你比我更聪明。”

“可能是因为你姓张,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们很像,所以我想看看你的反应。不论是第一的感觉,还是后面你的行为都说明了我的猜测没有错。你的接受度很高,有好奇心,而且有能力去做一些事。比如说,甩掉跟着你的人。”吴邪在他进门时就看到了他的橘色外套,这样的变装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其实我第一眼,以为你是丧偶,而不是老婆出轨了。”

 

面对吴邪的调侃,张东升没有笑,他反问道,“你说我们很像,那你也丧偶了吗?”

 

吴邪没想到他会回这样一句,一口雪碧全喷出来贡献给了石砖地,“我还没结婚,不过硬是要说的话,算是守了活寡。” 十年追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人跑,就像是寻找失踪妻子的丈夫,生死未明,没有消息才是他活下去的信念,虽然活寡这个词是放在夫妻间的,但是吴邪觉得用在这里也不无恰当。

 

张东升皱了皱眉,活寡这个词他从来没有听过用在男人身上。他无法给吴邪下一个准确而自洽的定义,他的行为找不到逻辑和根源,在张东升眼里,吴邪仅凭一个念头就可以做出癫狂的事。只有理智的疯子,这样互相矛盾的词才足以概括吴邪身上极端的气质,他是那种清醒着看着自己一步步发疯的疯子。

 

吴邪没有等张东升问下一个问题,反而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为了保住你心中的那副画,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张东升意识到他把话题扯到了自己的家庭上,他没有过多的犹豫,“愿意。”

 

吴邪没有看他,沉默的把目光转向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张东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半晌,张东升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小调,那是吴邪在哼唱。

 

要是逼我折回去

我就吃你箭囊里的毒药死

我就用你弩弓上的弦索吊死

阿爸苦也是真苦

阿妈饥荒也是真饥荒

可是他们还没有为我受过苦

还没有为我受过饥荒

如今啊

我要叫他们为我受受苦

我要叫他们为我受受饥荒

 

歌很短,山歌的调子,却被吴邪唱的还要七拐八弯的,凄苦决绝的词被他唱的颇具喜感。吴邪哼完,转头看向张东升,眼神里没有什么波澜,“如果要你杀人呢?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只要杀了那些人,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愿意吗?”

 

张东升沉默了,吴邪轻轻地笑了一声。

 

“如果等你杀完人,突然发现,你杀的人是爱你的或者你爱的人,而杀了他们,你得到的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你还会去杀人吗?”吴邪的那瓶雪碧因为忘记盖上盖子,气都跑没了,但他还是咽了一口糖水下去,仿佛在压抑自己的疯狂。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想要的是什么,又有谁能告诉我,我在达到那之前,要杀什么人,要杀多少人。我想换回来一个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吗?我不想。那我又想换回来什么呢?人心可以算计,可以摆布,可是感情是不能的。”

 

吴邪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那扇门出现在他的每一个午夜梦回里,而最近的梦里,与之相伴的总有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理论上,没有人能在地下生活十年,他想过他接到的可能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而就算是没有温度的尸体,也比不过张起灵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更令他痛苦。感情是记忆的堆积,如果他记不得了,如果他,记不得了,那自己这十年,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更多。

 

吴邪感觉自己像古时候的画师,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神的足迹,然后慢慢描摹出神的样貌,最后妄想着作为神话的一部分,刻下自己的名字,用一种方式和神共存。神让他变得像神,而他让神变得像人。

 

人会爱神。而那种爱不只是简单的情爱和欲念。

 

他想象过,临终时,张起灵会像他的母亲,他的兄弟,最后用不变的面容作为他的孩子站在他的身边。

 

他和胖子说过自己的这个想象,可他唯一隐瞒的是,他也想象过,那尊神也会走下神坛,成为他的爱人。

 

张东升并没有深究吴邪的话,他说:“我执着的并不是一个特定的人,换另外一个人也可以。感情只是维持现状的某种必需品罢了。”

 

吴邪又想到了今天早些时候张东升的话,他的妻子,是他,特别害怕失去的“东西”。

 

“所以你想过要换掉这个东西吗?”

 

吴邪站起身,点了支烟,他并没有等张东升的回答,自顾自的哼着之前的那首歌谣,向院子外走去。

 

“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我们还是不同的。”院门伴随着吴邪的话音落下也紧紧的关上,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发动声。

 

突然间这栋楼的灯都熄灭了,留张东升一个人站在了黑暗里。


在基地里研究浙大地图的汪家人和吴邪的故事都将迎来结局。

 

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张东升也学着吴邪哼起那首歌,他只记住了最后几句的调子。


如今啊

我要叫他们为我受受苦

我要叫他们为我受受饥荒


他迈出院门,从黄昏踏进黑夜里,歌声消失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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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病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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