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iet_Tsukishi

只有骂人的时候才文思泉涌

【瓶邪|雨村】遗言(上)

瓶邪


雨村养老后


接了一点点愚人节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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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村里来了一群孩子。


胖子回北京办事,留他和闷油瓶守家,吴邪清晨迷迷糊糊睁眼时,隔壁床铺上已经没了人影,院子里只有雨落下的声音。潮湿的空气在裸露的皮肤上凝了一层薄汗,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直到被隔壁的吵闹声吵醒。


噼里啪啦的雨声夹着少男少女软糯的吴语腔调,隔着砖墙闷闷的透了过来。


白日的雨下的比清晨时更密,屋内也已经大亮。吴邪坐起身,换下汗湿的短袖,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此刻屋内除了他自己,毫无其他动静。餐桌上放着清晨煮制的粥和张起灵留下的纸条,吴邪把纸条折好,端了白粥进了书房。


舀了勺还留有余温的粥,大米的甜香顺着神经扩散开来,味觉弥补了部分失效的嗅觉,隐隐的花香气藏在米香后面,那是他们春天时向农户收到的新鲜槐花蜜。加了蜜的白粥,仿佛是苦水饮尽后的一口甜水,这样的贴心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放下瓷碗,吴邪转身从书柜顶端取下个木盒子,抽出口袋里的纸条放进去,又锁好,铜锁清脆的搭扣声让他有些愣神,像幻境过后那瓶甜腻的汽水在口腔中炸开时带来的细微痛觉,把他拉回了布满尘埃的现实。


张起灵说他去山里钓鱼。


吴邪看了看窗外的雨势,虽然不至于担心,却还是觉得不够踏实。这是结束之后,张起灵和他一起生活的第二年,但他仍然不习惯张起灵的离开,即使那些离开,会有征兆,也会有归来。


打开笔记本,还没写两页,隔壁又吵闹了起来。吴邪不算恼,就是觉得新鲜,这个村子不常来人,来人也最多是自己这个外乡人带来的麻烦,那些麻烦四十岁起步,上不封顶,处于青春期的,除了隔壁大婶养的小母鸡就没有别的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鸡的惨叫。


“吴邪!”


妈的,莫是那鸡的亡魂学了人话过来索命。


“吴邪,我知道你在家!”院子的铁门被拍的轰隆作响,吴邪听出来了那是隔壁大婶儿的声音。虽然不是鸡的冤魂,但也是堪比索命无常一样的存在。吴邪换了条还算正经的裤子,撑了伞去开了门。


门缝里探出张脸来,被深色的伞衬的无比惨白,那张刷白的脸在看到吴邪后换上了副赔笑的面孔,愠色褪的干干净净。


吴邪没什么表情,问她道有什么事。


“这不是我家来了群实践的学生,想在我家吃个饭,差两只鸡。” 大婶儿也没绕弯儿,直说了来意。


“你看看你们上次杀了我的鸡,礼尚往来,我找你家借两只,就借两只,下个月我家母鸡下了崽就还你。”


吴邪心想,这是什么礼尚往来。但他也无太大所谓,只是家里几只鸡崽子是闷油瓶一把米一把面喂大的,所谓为母则刚,不知道瓶仔看到自家孩子没了会有怎样的表情。


父债子偿,父债子偿。吴邪默念了两遍,便应了下来,转身去院子里抓鸡。下着雨,鸡也不好单手拿,即使和大婶在不对付,他也不好意思看对方淋雨。


吴邪踏进院子的时候,鸡还在他手上挣扎惨叫,叫声引得院内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霎时间,他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情绪。那些眼神不复杂,也没有压迫感,只有单纯的好奇。那些孩子面庞稚嫩,朝气,能蒸腾雨水。


吴邪一手抓着鸡,一手撑着伞,伞上印着农业银行的大标签,俨然一个农村大爷的模样,孩子们还盯着他看,他没有多余的表情,把鸡仍进院子的鸡笼里转身便要走,大婶却叫住了他。


“把你家那小哥一起叫来吃个午饭吧,看你们俩冷冷清清的。“


吴邪摇摇头,“他进山去了,我也就不留了。“


大婶柔了语气,”那就更要留,毕竟是你家的鸡,我家里孩子多,你老一个人的,看你家小哥也不爱说话,和他们聊聊也能解闷儿。“


吴邪听了觉得好笑,说要帮忙看孩子就直说,这拐拐绕绕的还戳人痛处不是个地道做法。但他还是应了下来,进了屋随手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孩子们还没等他自我介绍便又叽叽喳喳的吵闹了起来,为首的看起来像班长的男孩子说他们是宁城的高中生,来这边体验乡下生活,希望没有打扰到农民伯伯。


吴邪一口茶水将将咽下,听到农民伯伯四个字没忍住喷了半口出来。旁边一个女孩子见状戳了戳发言的男孩,递了个眼色,男孩连忙改口。


”农民哥哥,哥哥。“说罢又抬头瞄吴邪的神色。


吴邪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最后变成了干巴巴的笑声,吴邪自诩自己这么多年,早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没想到这劫数等在这儿在。多年土夫子虽然不看脸下地,但是出水芙蓉弱冠人的自信他还是有的。他叹了口气,暗自感慨了句青春无敌。


“我叫吴邪,原来做点文化产业的生意,前两年从杭州搬过来,和你们一样,也算是体验生活。“说罢,吴邪观察学生们的反应,却发现那群孩子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原来就是个城里人。“


“城里人为什么还穿的这么土。“


“可能是破产了?“


“他从进门那一瞬间我就觉得他不对。“


吴邪抿了口茶,把“破产“,”门“等字眼挡在了耳朵眼儿外边。班长看了眼情况,向吴邪道了歉,然后肩负起了和吴邪聊天的责任。


吴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班长聊着村里的情况,顺便推销自家的咸菜,腊排骨等农副产品。按理说,这应该是极其放松的情景,但是吴邪却始终无法完全松弛下来。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带着审视的目光。


吴邪顺着感觉看过去,对了上一双极其清秀的眼睛,那是个坐在角落的男孩子,瘦削而倾长的身躯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特质,像竹还未熟透的结节,还在不断向上攀升。他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子,或者说他没有理由见过,除非这是他仇人的儿子。而他害死的人,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是否会有个养在宁城的孩子。


”那个坐在角落的男生是谁?“


班长回头看了眼,“哦,那是朱朝阳。“语气没有太多的波澜。


朱朝阳。


吴邪不记得这个名字,但是他却想起了一句话。


朝阳终将东升。


那是个不算故人的故人,只有一面之缘就再无瓜葛。


那天的午饭吃的还算顺利,大婶一改平时和吴邪相处时的刻薄嘴脸,和孩子们有说有笑。


席间,朱朝阳还在看他。吴邪见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借口要去抽根烟。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刀,仔细的辨别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那少年跟了过来。


快到僻静处,吴邪转了身,那少年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直直的看着他。


“你真的叫吴邪吗?“没想到朱朝阳先开了口。


吴邪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我是不是吴邪有什么关系?“


朱朝阳没有再进一步,他似乎注意到了吴邪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右手,“我没有敌意,我只是来传个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张东升。“


张东升。


“记得。你要传什么话。“


“他说,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而他也杀死了他爱的。“


“传话应该是他自己来,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死了。话我也传到了。今天午后就会离开,其他的我不想回答。“


吴邪在思考这件事的合理性,他搬到福建这件事情不是个秘密,如果是认识张东升的人,通过浙大的圈子查到吴山居,再查到自己的消息不是难事。只不过这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能办到的。而且如果只是为了给熟人带句话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怎么死的?“


朱朝阳沉默了,看了眼吴邪。“你只需要知道之后我们不会再见。“说罢便转身从原路离开了。


雨村不是暑假实践的盛地,那个少年来这里不是巧合。如果做这么大的计划只是为了来带句话,那么两人的关系不会如此简单。


要么他爱他,要么他杀了他。


爱人者完成爱人的夙愿,杀人者传递被杀者的遗言。


吴邪摸了摸口袋,他想找一支烟,可是烟早就被家里那个人扔掉了。吴邪没有打算再回到隔壁的院子,他把脚边的石子踢进水潭,望向远处的山,舒展开眉间的纹路。


要是逼我转回去


要是逼我折回去


我就吃你箭囊里的毒药死


我就用你弩弓上的弦索吊死


吴邪哼起逃婚调,踢着拖鞋哒哒啦啦的往家里走。这是他和张东升最后见面时唱的调子。张东升在他印象里只是个婚姻失败的普通人,现在张东升死了,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爱的,而自己这个早就应该死了的人还活着。


“那我爱的……”


吴邪喃喃着推开自家院门,就看到院子中央放着钓具和鱼篓,张起灵听到声音,从里屋走出来,他整个人湿透了,黑色的头发贴在脸上,削弱了往常的凛冽感。


吴邪看着他皱了皱眉,“怎么不先换衣服?“


张起灵提起鱼篓,把钓到的鱼放进鱼缸,回道,“你不在家。“


吴邪一下子心软了下来,拉着他往屋里走,给他找了更替的衣服,让他换好。又让他坐在床边,自己拿了吹风机过来,替他吹干头发。


张起灵的发质不算硬,能够一缕缕很好地落在手心。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在他死的时候,张起灵会像他的父亲,他的兄弟,最后用不变的面容作为他的孩子站在他的身边。而现在,垂着头任由他摆布的张起灵,就像他带回来的孩子。


他需要我的照顾。


这是吴邪潜意识里最强烈的认知。这样的认知甚至模糊了他之前的感觉,当真正的张起灵站在他面前时,他最深处的妄想缩进了壳里,他不知道那种爱意是否类同与对于神的供奉与执着,就像耶稣的门徒对于神之子的爱。而他就算是抹大拉的玛利亚,他的情意也会永远被埋藏在厚重的神像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那颗连痛都不会痛的心,是否还记得最简单的悸动是什么。吴邪自己不明白,也不清楚谁能够给他答案。


水汽慢慢蒸发,吴邪关掉吹风机,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中午我们吃鱼。”张起灵站起身把湿掉的衣服扔进盥洗间的洗衣机,熟练地按下起始键。


“小哥,你先吃吧,我中午在隔壁家婶婶那里吃过了。还有,她找我们借了两只鸡。”吴邪说罢,望向张起灵,却失望的发现他对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那晚上吃鱼。”


“好。”吴邪看向张起灵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其实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虽然张起灵是一个体己的人,但是没有胖子在,吴邪也很少能在张起灵面前脱口而出那些俏皮话。


吴邪走到书房,继续处理之前遗留下来的资料,翻开笔记本,却发现,最新的一页有水浸湿的痕迹。这不可能是朱朝阳留下的,他的目的和话语都没有更复杂的个人指向性,他只是来带话的。


淋湿的,在我之前回来的,只有可能是那个钓鱼的人。


他好奇我的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值得他好奇的呢?


吴邪摇摇头,关上了笔记,抬头却看到那个人就站在门口。


“吴邪,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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